沈清一夜未眠,辗转反侧,内心的焦躁和自责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吞噬着她。
第二日天刚微亮,她便立马跑去了丞相府。
“什么?让我回去?”沈清心猛地一揪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“是的,夫人吩咐不让你进。”侍女将大门重新合上。
嘭。
沈清呆立在门前,看着门缝,只觉得心上也有了同样的裂缝,一时间身体都沉重了几分。
“夫人……”
果然是讨厌自己了。
可就算是要道歉,进不去也没有办法。
沈清狠狠按着自己的额头,昨天自己没说那些话就好了。
她转身走向田地的方向。
先做活,等明天!明天夫人就会气消了,我进去让她骂上几句。
到了农田,沈清拿起镰刀割起了麦子。
身子被黄橙橙的一片包围,思绪都要被要被化为一体。
沈清又好似回到了昨日的午后,像是游离在半空的第三人在看自己做的蠢事,羞耻和懊恼再次冲上心头。
她手下猛地使力。
哐!
什么声音?沈清吓了一跳,赶快低头看去。
“糟糕!”麦子没有割掉多少,倒是把镰刀当锄头,犁出了深深又长的一道坑。而刚刚恰好磕到了石块。
次日。
“你怎么又来了?”侍女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。
“我想见……”
“夫人说了不让你进!”侍女皱眉,迅速要合上大门。
“等等!”沈清一把抓住门边,“她照顾丞相需要……”
“放手!你这人怎么回事?你要再闹,我喊侍卫赶你出去了!”
沈清一顿,手指慢慢松开,垂下。
嘭。
比昨天还重的关门声。
沈清一步一步下了台阶,然后回头看向高耸的门檐。
自己是不被需要了吗?
是啊,照顾丞相……夫人也早已熟练了,我也帮不到什么,府内还有下人。
自己没用了。
不仅帮不到夫人,还让她难受了……
沈清拖着步伐来到河边,今天还要帮忙清洗衣服。
她蹲下身,将衣服沉入河水中打湿,寒凉之意顺着手渗入了骨间。
沈清不由得叹了口气,搓洗衣服的同时,望着流逝的河水,神思飘散。
“清儿!”
“夫人?”沈清惊喜回头,随即笑容散了几分。
喊她的只是也在洗衣服的客栈少女。
少女一脸担忧的指了指:“我只是想提醒你,你洗的是石头……”
沈清低头,原本放在大石头上清洗的衣服早已滑落在一边,而自己的手还在石头上做着无意识的搓洗动作。
又过一日。
门刚开了些许,侍女一看到她,立马合上。
“我……”沈清剩下的话被关门声砸回了肚子里。
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到寺庙里的,和师傅行了礼后,抬头直愣愣看着眼前的佛像。
拜佛会实现愿望吗?
如果可以,希望夫人能……
见我。
沈清俯下身去。
往日觉得艰难的要重复上百次的跪拜动作,今日却感受不到疲惫。
是因为心情太过低落无法感受,还是自己因为自己心中有了渴求?
“看,我说的对吧?那个叫花子现在乍一看,像个大家闺秀吧?”大殿门外,传来了和尚们的窃窃私语。
师傅回头望去,只见门边开了一道缝,有几位和尚正在往里窥探:“刚才她从我身边走过,我还忍不住看了一眼……”
听闻此言,他面色一沉,放下木鱼快步走向内殿。转眼便见他提着一把镰刀出来,大步朝沈清走去,抬手劈下。
唰啦。
衣料的撕裂声如同炸雷。
“师傅!”沈清吓的连忙起身后退,“您干什么?”
师傅一把抓住她,镰刀一下下的划过衣裙:“我要重新帮你变成破衣烂衫!你这种装扮别说洗清罪孽了,反而更造孽!”
布片飞舞中,门外的和尚像是见了妖兽,四散而逃。
“我怎么了!”沈清震惊不已。
“都到庙里勾引男人了,你还问我怎么了?”他眸中的怒火都好像要化为实质。
沈清被赶了出来。
“真不明白,我做什么了?”她顺着山道下山,低头看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,愁眉不展,“这怎么办?这完全补不了啊。夫人看见了肯定会很担心。”
话刚说完,沈清愣了一下。
担心……
“怎么可能呢……”她慢慢的紧捏住了衣摆,紧咬牙关,几丝散落的发丝也在脸边垂下,“她怎么可能会担心?她都不想见我了。”
“已经见不到她了,一切都结束了。”
一想到此,像是刀子戳入了心尖,不停的扭转,把它搅的稀碎。
夫人的身影不断在脑海盘旋,她总是笑容满面,温柔包容,何时生过气呢……
“不,没有结束,这还不一定呢。”
沈清重新深呼吸了几口,感觉心里沉重的石头挪开了些许。
“或许只是夫人哪里不舒服?”
夫人一定只是生了病才不见自己的。她身体好起来,就会喊我去的。
这个想法让沈清提起了精神,加快了下山的步伐,不由自主的又回到了丞相府。
她打量着高墙:“要不要偷偷溜进去?”
刚抬脚准备爬上去,旁边开门声响起,吓得她赶快回头。自己可别被当做贼抓起来了。
只见长舌妇抱着包裹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“姐姐?”沈清连忙跑了过去,“你怎么从府里出来啊?”
“哎?我没说吗?我要准备印塘水的祭祀,暂时在府上。”
沈清紧紧抓住她的衣服,焦急的询问:“那姐姐见到夫人没?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
夫人只是生了病才不见自己的。
“夫人?”长舌妇回忆了片刻,“我远远的见过一回,看起来好着呢呀?你要是好奇,就亲自……”
沈清脑子一片空白:“完了……”
她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,脚步向后一错,倒了下去。
“你怎么了?”长舌妇连忙扶住沈清,见她脸色苍白魂不守舍,便提议道,“先去我家休息会儿吧?”
那是一座山坡上的简陋小屋。
屋旁有一棵十分魁梧的苍天大树,上面拴着不少彩色的布绳,随着风微微晃荡。
长舌妇推开了门:“进来吧,我先给德儿换一下绷带。你先坐一会儿,我很快就好。”
沈清跟着进去,蹲在了一旁,看着姐姐忙活。
“来,德儿,起来了。”姐姐的声音变的十分温柔,她从不大的床上,扶起一个全身裹满了布带的孩子。
她一点一点缓慢的拆开布带,又一点一点的摸上药膏。平日里看起来十分豪放又张扬的姐姐,此刻小心翼翼的好似换了个人。
德儿是姐姐自己生的孩子,丈夫不知所踪。她把德儿留在家出去做活的时候,家里起了火,因此德儿全身都生了水泡。
人们都说无德的女人把儿子毁了,所以还叫她弃德娘。
沈清将头埋在了胳膊里。
这么看来,姐姐也没有名字啊。
……
两人来到了屋外,坐到了长凳上。
长舌妇点燃了烟枪,听着沈清讲着前因后果。
“什么?你们吵架了?”她有些惊讶。
“是啊。”
长舌妇看着忽明忽暗的火星,沉默片刻后道:“你对她那么好,没想到竟然会被赶出来。”
“不是!”沈清猛地回头,“是我自己走出来的!只是从那以后,她不让我进府而已!”
“哦,是吗?”姐姐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。
“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她。”沈清用脚来回扫着地面,划出了一道道痕迹,“只是因为她说会给我吃的。”
沈清缓缓地将脚踩上了长凳,像是蹲在了上面,双手抱着它们,声音有些发闷:“可是吃的再多又有什么用,处处看人眼色,过得那么苦闷。比起那种生活,还是做叫花子比较好……”
姐姐轻笑一声,偏过头看着沈清:“真是进了仓库的田鼠啊。”
“什么?你说我是耗子?”
“傻瓜,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姐姐吸了一口烟枪,缓缓地吐了出来,烟雾缭绕中,她徐徐道来:“你不知道一个的故事吗?”
“田鼠受邀,去见住在富人家仓库的老鼠,那里酒肉应有尽有。每次要开动的时候,主人就会开门进来,于是它们只能躲起来。结果田鼠住不下去了,最后它宁可饿肚子,还是选择了自由。”
“这不正是在说你吗?”姐姐笑着看向她。
沈清盯着地面沉默了下来。
“算了,你做的对。”姐姐摇摇头,“像乞丐那样活着也没什么好的,用夫人教你的方式……”
“那种方式不行。”沈清打断了她,“找吃的和找活都变得容易了,还以为人们会对我微笑,但实际上,越是那样……”
“越苦闷吧?”姐姐接上了话,伸过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,“你被称作桃花洞的典范,难得一见的孝女。”
沈清回头,姐姐的眼里有着几分怜惜与看透后的淡然:“那真的是你吗?你能这样活下去吗?照这样下去,不知不觉就会迷失真正的自我。”
“你记住,孝女沈清的名号越叫越响,真正的你终将被束缚在名号之中。”
长舌妇放下了手,看向远处:“算了,现在不要想那府上了……”
沈清也看向远处。
片刻后,长舌妇手中的烟枪突然被一把抢过。
“喂喂!你干什么?”姐姐惊讶喊道。
沈清抓着烟枪猛吸一大口。
苦涩与刺痛从嘴部蔓延到喉咙,又四散到鼻腔,如同被刀子划过。
“咳咳!”
沈清泪水一下子溢出眼眶。
“你看!”姐姐伸手要夺过烟枪,“你又不会抽,干嘛要叼?”
沈清躲过姐姐的手:“现在我也要学。”
她胡乱的抹着眼泪:“我也要像姐姐一样找很多人报仇。其实那天,你在集市上烧伤大叔的手时,我心里特别痛快。”
长舌妇一愣。
随即她像是释怀一般,笑了起来:“人们都会骂你说,孝女不能抽烟斗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骂!反正见了他们,我也不会理会。”沈清赌气似的又抽了一口,“咳咳咳……我一开始就没想讨好他们!”
“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做的像个大家小姐一般?难道你想成为像夫人一样的人?”
“只是……”沈清缓缓放下烟枪,扭过头去,“在一起的时候,不想听人说三道四。”
“听到,别人说……”沈清的话语开始断断续续,甚至很努力才能挤出字句,“说我们很配的时候,真的,很开心……”
“我想……”她的声音像是幼兽从喉咙发出来的微弱呜咽,“待在她身边……”
“烟好辣……”
沈清的声音变得嘶哑,她缓缓弓下身子,泪水又滚落而下。
长舌妇望着沈清,怜惜的将手放在她的头上,轻轻抚摸,如同安慰久久才归家的孩子:“回来就好。”
沈清压抑的哭声不断随着颤抖的身子飘散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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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章,沈清和夫人见面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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